代练围猎年轻人：灰产链下的辛酸与无奈
今年五一，21 岁湖南少年 " 胖猫 " 跳江事件无疑是最大热点，自己吃 10 块钱外卖，给女朋友转账几十万的男孩被女友 PUA 后跳江自尽，不仅引爆了大众对情感关系的思考，也撕开了游戏陪玩背后的种种乱象。
21 岁的年轻人仅凭天天代打游戏，两年能攒下 51 万巨款，如此不菲的收入引得许多年轻人都争相涌入这个行业。与之相对的，是各大游戏厂商明令拒绝禁止代练，并在游戏内严格检测管控代练现象，但架不住代练依然活跃在电商平台、二手交易平台、专业代打 app 等平台内。
只是游戏代练这门生意，真的能这样一路狂奔下去吗？
01 打游戏月入过万？更多是赛博苦工
根据《2023 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国内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 3029.64 亿元，同比增长 13.95%，用户规模 6.68 亿人，这意味着有近一半中国人都是游戏玩家。《王者荣耀》《和平精英》等游戏的持续火热，催生出了潜力巨大的消费市场，相关交易平台和游戏代练 APP 也应运而生。
以淘宝平台为例，搜索关键词 " 代练 "，有超过 4000 家网店提供代练服务，价格一般在 15-100 元之间。淘宝还为代练平台提供了官方推荐栏，这几家代练平台月销量最少有 9000 单，最多能够达到 14000 单，若按照一单价格 30 元计算，销量最少的一家每月收入也能达到 27 万元，游戏代练行业收入可见一斑。
图源：淘宝 APP 截图
《王者荣耀》代练浩浩告诉我们，自己入行最高月工资拿过 3 万元，接的最多的就是排位从钻石打到王者段位，4 块钱净胜一把，一般一天打完收费 120-150 元，后面会随着难度提升提高收费标准，一局的费用会达到二十元以上。
像他这样的大学生非常多，大部分只是兼职，因为要做全职会很辛苦，而且纯技术上分的也看状态，如果身体不好可能一天赢不了几局，而且平台会抽取 30% 的费用，所以他会想办法加客人微信沟通，发展成常客收益稳定些。
在代练圈做的好的人，更多是能够为顾客提供情绪价值，他强调：" 会哄客人开心，需要你本身性格外向开朗声音温柔，还要让他们有参与感多帮忙 GANK 给老板让人头和 BUFF，现在还有陪玩团直接 4 个人搞节目效果，把顾客伺候得服服帖帖。"
在各大直播平台，一些中腰部游戏主播的一大收入来源也是工作室搬砖和游戏代练。游戏主播王琦坦言，" 自己在 B 站、抖音、快手等各平台都有发自己的游戏攻略视频，因为自己玩的是暗黑类游戏受众较窄但竞争压力也比较小，但玩家的代肝和代练需求不少，自己会把从粉丝群中接到的单分给工作室的小伙伴，这样他们每天可以赚 200-300 元生活费，我也可以专心放在游戏直播上。"
然而行业里大部分人，其实只是想 " 赚点零花 " 的普通玩家，做代练倒贴钱的也不在少数，这与游戏代练和平台交易的运作机制分不开关系。
说到底，代练终归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手工产业，工作室和平台为了提升自身竞争力，压低价格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利润缩水的部分也只能由最没有议价权的打手来承担。
在代练 App 上流通的订单通常都是 " 二手单 "，也就是其他平台的代练单被工作室拍下后，被转手挂在代练 App 上的。最后，经过工作室和代练 App 的两次抽成，代练员到手的报酬也只有原订单价格的 20%-40%。
比如《王者荣耀》里一个 " 孙尚香小国标 " 的订单，代练妈妈上的玩家出价 1500 元、完成时间是 180 小时，而代练员的接单价则只有 900 元、完成时间也只有 100 小时，同时还要加收 250 元的安全保证金和 250 元的效率保证金，最后提现还要再收 1% 的提现费用。
有陪玩人士透露，很多陪玩为了接单不得不跟俱乐部签合同，不仅要交几千元元的押金，也要提防工作期间违反规定受到处罚。比如服务态度不好会被投诉，开外挂导致账号封禁会直接被开除，押金不退还，有人钱没赚到还搭进去买新手机的钱。
图源：某代练俱乐部价格单
有些同行为了压价，还会在闲鱼、贴吧等平台上发出 " 一元 "" 五元 " 的破价单严重扰乱市场，综合下来时薪就变得很低，收入浮动也受游戏热度和自身业务能力影响，因此不少陪玩常戏称自己为 " 赛博苦工 "，在网络上替游戏厂摘果子罢了。
02 厂商平台猫腻多，行业乱象需厘清
" 胖猫 " 事件发生后，国内知名电竞战队 WE 的队员草莓曾在评论中回复："（代练）确实违规，但是国内游戏环境就是这样，而且职业选手我少说点 90% 都做过陪玩或者代练，2 年能挣个 50 万只要有技术换谁都会挣这个钱吧。" 这番话道出了代练产业和游戏厂商之间微妙。
在国内，几乎所有游戏厂商都明令禁止代练行为，甚至会对相关账号做出封禁等十分严格的处理，却依然阻挡不了代练行业的火热。
无论是淘宝、闲鱼、百度贴吧，还是年轻人聚集的抖音、快手等平台，游戏代练几乎渗透进整个中文互联网社群。
事实上，游戏开发商很难彻底根除诸如代练、陪玩等边缘产业。这部分原因在于这类服务的需求源自玩家自身。尽管这种需求不利于健康游戏生态，开发商也难以彻底扭转这部分玩家的消费倾向，且这些代练活动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了游戏的热度和活跃度，" 一刀切 " 可能会导致整体活跃度下滑，这是游戏厂商所不愿面对的局面。
同时，近年来《王者荣耀》相关的营收数据有所下滑，打击代练的代价也会更大。AppMagic 数据显示，过去七年中，尽管《王者荣耀》有五年占据全球手游收入榜榜首的位置，但在 2022 年创下近 18 亿美元的历史新高后，《王者荣耀》2023 年收入同比下降，为 14.8 亿美元。尽管《王者荣耀》作为一款国民级游戏依然占据国内头部位置，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这款游戏的火热程度已大不如前。
目前，热门的游戏代练交易平台主要有 " 代练通 "" 代练丸子 "" 代练妈妈 " 等专业游戏代练 App 和淘宝、闲鱼等电商平台。
图源：小米应用商城
由于代练 App 一边倒的运营规则、游戏工作室接近 1/2 的抽成比例，不仅扣的手续费太多，价格还压得很低，最终也让更多的打手走上了私聊接单的路。
一位游戏代练表示，由于代练 App 加俱乐部扣手续费将近 50%，所以现在基本都是尽力发展到私聊接单，而且现在工作室接单也不走平台，都是加微信私聊，直接扫码付款。
但私下交易就意味着玩家和代练都有可能面临被跑单骗钱的风险。许多玩家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遭遇的 " 离奇 " 经历，抱怨代练收钱后没打或者技术太差，不仅达不到要求，反而导致排名下降，极端情况下还存在故意损害账号的行为，以至于有代练使用不当手段，最终致使玩家的账号遭到封停。
2022 年初，上海浦东法院曾作出全国首例基于保护未成年人而针对游戏代练平台的诉前禁令，责令涉案游戏代练平台立即停止未成年人代练《王者荣耀》游戏。
在该案中，原告成都腾讯公司、深圳腾讯公司发现，被告经营的 " 代练帮 " 客户端以 " 发单返现金 "、设立专区的形式，引诱、鼓励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用户通过其平台进行商业化、规模化的《王者荣耀》游戏代练交易。
两原告称，《王者荣耀》配有完备的 " 防沉迷 " 机制，未成年人仅能在规定时间段内游戏；其服务协议还规定，用户不得将账号用作代练等商业性使用。
浦东法院认为，该 APP 允许用户通过其平台进行游戏代练交易等一系列行为，破坏了《王者荣耀》游戏的公平竞技机制，损害了消费者的游戏体验和合法利益。该行为使得用户可绕开游戏中的实名制和防沉迷措施，导致运营机制落空，妨碍了网络游戏运营秩序，故认定该 APP 存在不正当竞争。
最终，法院认定被告提供商业化网络游戏代练服务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判决立即停止该行为，并赔偿原告经济损失 80 万元，及维权合理开支 18.5 万元。
北京盈科刘高锋律师提到，目前法律并无直接认定游戏代练行为违法的规定，但需要强调的是，由于法律对该问题未作过多干预，许多玩家因寻找代练导致游戏账号被封禁而受到的损失也无法得到法律的保护。
当涉及由游戏代练引发的账号封禁争议时，玩家要求服务提供方赔偿损失往往难以获得支持，多数情况仅能协商退回服务费用，至于商家行为导致的其他连带损失，则通常需要玩家自行消化。鉴于此，建议玩家在娱乐的同时，自觉维护公平的游戏环境，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在这种情况下，代练与陪玩行业仍面临被限制或取缔的潜在风险，如何在多方利益关系中求得一个完美的平衡，将成为未来平台们所需要关注的核心问题。
